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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is Post is under 澤山咸

素有黑暗系女王之稱,擅長描寫人(特別是女性)內心黑暗情感的湊佳苗,因為已經是位知名日本作家,基本上不用特意介紹。這幾年來也看過她的多本作品,前陣子看了《白雪公主殺人事件》,好像是去年看了《廣播社》,也看過《未來》,但有寫過讀後感的只有十幾年前讀的《告白》。

但這次在圖書館中的青少年圖書區看到這本《山女日記》,是以登山為背景舞台的故事,雖然不帶期待地借回來,但看到一半就覺得本書非常推薦給有爬山經驗的人來閱讀(不管是高山還是郊山或是里山散步)。雖然每個故事還是帶有女性內心黑暗情感,但最後都好像都能在爬山過程中,發現些許可以看到一團黑暗中的微光,因此本書或許可以歸類為「療癒」系小說。這在湊佳苗或其他黑暗系作家的作品中是非常少見的;因為套用科學家(如理查費曼)的認知,只要把自己的事情做好「你不需要為身處的世界負任何責任」。做出原子彈的科學家們都這麼認為了,作家當然也可以比照辦理。但是湊佳苗在本書中很貼心地盡了社會責任,就算是如同在第一章「妙高山」只是像兩位粉領族在登頂後在山上大叫,也都是超級紓壓的方式;有走過北得拉曼步道的山友,就知道在回音谷效果更好啊。

本書中共收錄七座山,其中前五座是所謂的日本百名山。每一篇都以一位女性為第一人稱的敘事,但各篇之間出現的人物卻能彼此連貫,因此讀過各篇可以從不同女性的角度窺見對同一件事情的自己的看法與其他人的觀點,最終幾乎都能在面對山與大自然之後,彼此的看法與觀點有所交融了,但又能不違背自己內心真正的想法(當然得先要有一段「發現自己內心真正的想法」的過程才行,而這通常會在發生與(爬)山的互動中)。

但令人讚嘆的是,湊佳苗卻能把每座山的風景特色、花草植物,爬山過程的心理狀態寫得活靈活現,彷彿她很會爬山,而且真的有爬過這些山似的(搞不好真的有)。本書已經改編成日劇上演。本書中各篇出場的第一人稱女主角的職場多在同一家百貨公司。

  1. 妙高山:在同家百貨公司上班的職場同事三人約好要一起開始爬山,其中一人因故無法成行(第六篇的女主-舞子)。接受公司前輩(第三篇的女主-牧野)的建議先從妙高山與火打山開始爬起。比較能爬山的律子懷抱著對未來婚姻的恐懼,體能稍差與上司有婚外情的由美,在登上山頂後高呼萬歲,並且把心中的憂慮藉由大喊抒發。兩人原本放在心中的心結也完全打開,也不再在意對方個性上的小問題了。至於終點是什麼,雖然還是不知道。但眼下的做為終點的山頂咖啡與稍後小木屋的冰啤酒卻太美妙。
  2. 火打山:一對在相親派對認識的中年男女相約爬山。女主本來在學生時代很會爬山,但到了職場卻一直被前輩與環境灌輸爬山是很粗野的行為,必須改以追求一身名牌為目標,在職場上裝模作樣而活著,最後將自己變成像是經歷泡沫經濟崩潰殘留下來的女子,一身名牌與手上戴的勞力士曾嚇跑了一票相親的男子。在這次登山過程中一起爬山的神崎先生也是在泡沫經濟年代一直耍帥過來,但是在登頂之後,女主看到第一篇的粉領族在山頂上的解放大喊,突然覺悟到過往的一切裝模作樣實在無聊透頂,也決定丟掉過度包裝的殘骸,在兩千四百六十二公尺上的高山大叫…。
  3. 槍岳:這篇有部分是關於爬山過程哼歌的故事(我年輕時在台北一人爬山也會哼歌)。女主在小時候曾經跟著父親爬山,後來長大後卻因為父親否定在爬山過程中使用胺基酸與輕量化登山裝備而把膝蓋搞得疲憊不堪,從此女主就不想再跟父親爬山了。而且之前兩次挑戰槍岳都因為同行的山社山友狀況不佳導致不能登頂,所以她對帶人一起爬山也避之唯恐不及。
    孰料在這第三次挑戰槍岳還是必須跟著路上遇到的大叔一起引領著體力不佳卻愛逞場的大嬸一起上山。就在懷抱著該不會第三次挑戰槍岳還是會失敗的擔憂下,女主想起了之前跟父親一起爬山在身體疲累時,父親都會哼的歌〈把手心攤在太陽下〉,至今女主登山疲累時腦海中仍會響起的旋律。至於大嬸的主題曲則是〈對著太陽大吼〉,於是大叔也選了跟太陽有關的歌〈只要在天空中有太陽〉。於是雖然三人腳步放緩了,但維持固定的節奏,一步一步地前進,抵達槍岳山莊前的山肩。
    「因為有人隨時配合我的節奏,所以才學會登山,但卻在不知不覺中以為是靠自己的能耐登山,不想和打亂自己節奏的人一起登山,而且還大言不慚地告訴對方。」「無法淡然處事,代表自己還不成熟」-女主終於發現之前是自己的不成熟,才會一直被成熟象徵的槍岳山頂拒絕。
  4. 利尻山:出身招雨家庭(出門就會遇到雨)的姊妹倆,姊姊約了妹妹一起到北海道利尻島爬山。本篇是妹妹的視角。到了三十五歲還沒結婚而且待在家裡幫忙種田,偶爾靠接翻譯工作維生的妹妹,一直覺得被家人(父親與嫁做醫生娘的姊姊看不起),以為這次姊姊約她出來爬山是受爸爸之託要藉著爬山趁機對她說教(老大不小了,還賴在家裡)。果然爬山當天飄著小雨,但姊妹倆還是上山去了。
    到了七合目時,雨暫歇,妹妹拿出了一頂在「山女日記」上廣受山女推薦的手工製作的登山帽(這登山帽的製作者就是第七篇女主-立花柚月自行創業製作的,而立花柚月是妹妹的大學同學,這頂帽子是柚月送她的,所以妹妹至今還不知道帽子價格不斐)。姊姊說「我能夠理解她應該和妳很合得來。因為她感覺就是那種充滿夢想的做夢小姐。」這句話也嚴厲地刺激到了妹妹。
    到了八合目,果然姊姊問妹妹對未來有何打算?讓妹妹氣起來問道「今天的登山,也是為了勸我要趕快獨立而特地安排的吧?」但其實是人生勝利組的姊姊也正在面臨自己的人生選擇,需要思考,覺得登山最適合,所以才找妹妹一起爬山。原來是姊姊的醫生丈夫提出要離婚,且連女兒也不要了,說是想要自由-大意是一切都被老婆制定的規矩管得死死的,活得不耐煩了。由於姊姊有心事,所以連登山過程中利尻山特有的花草景致都視而不見,反而要人生魯蛇的妹妹來提醒她注意當下的風景「妳這次登山的目的或許是為了思考,但是,山並不是為了這個目的而存在,有些花不是只能在這裡看到嗎?而且只有這個季節才能看到,妳不覺得不好好欣賞太可惜了嗎?」。
    快登頂前妹妹從「已經攻完頂的人口中的馬上真的太不可靠了」領悟到「即使如此,因為知道有終點,所以才能夠繼續攀登。我的終點到底是什麼?也許父親希望我思考自己的考驗和終點是什麼。」
    「在山頂的小廟,點綴山頂的大自然花園比任何庭園更美,定睛細看,陽光從可以隱約看到藍天的薄雲縫隙灑落,照亮了眼下的一切。」妹妹跟姊姊說「雖然我們是倒楣的招雨家庭,…但應該很少有人像我們一樣,看過那麼多次彩虹。」結尾妹妹為「自己能成為別人在下雨的日子,也想要在一起的人」感到驕傲。
  5. 白馬岳:這篇是招雨家庭的姊姊視角。被丈夫提出想離婚的姊姊這次帶著女兒-七花,又和妹妹一起去爬山。在爬山過程中,快累倒的姊姊幾乎快要無法邁步,必須靠綁著繩子的女兒在前面牽著才能移動,但是做媽媽的又不能在此示弱,因為不想讓女兒擔心;但是她已經累了的狀況,女兒和妹妹其實都看得出來。但是她還是兀自逞強地說「不行,我怎麼可以讓七花拉著我走,我不能讓她這麼做。」這時她還想著到底可以為擔心她而大哭的女兒做些什麼。於是妹妹又說「我覺得妳和姊夫都很奇怪。凡是都想要親力親為,卻希望別人依賴你們,而且只要自己遇到稍微想要依賴別人的狀況,就以為自己變得很糟糕。在自己遇到困難時,能夠低頭向別人拜託,才是真正了不起的人。因為不希望別人認為自己步行而故意遠離,這種做法根本是錯誤的。而且,這裡是山上,我們怎麼可能丟下累壞的人不管,自己跑去吃蛋糕…」姊姊決定依賴女兒繼續往上爬…,並將女兒努力牽引自己的影像傳給丈夫。
  6. 金時山:位於箱根,以眺望富士山最佳景點出名的山。錯過在第一篇與同事(律子與由美)去爬山的舞子,其實是個非常好強的人。在同事爬山回來之後,發現那兩人關係明顯好轉(舞子把這種情形解釋成吊橋效應),這讓舞子有些吃味。
    再則舞子認為既然要爬山就要爬日本第一高峰的富士山,但律子和由美登山回來之後,舞子再度提議下次要去富士山時,又遭到了律子的拒絕-因為富士山感覺很無趣。在舞子認定「攀登日本第一高峰,可以體會到其他山上感受不到的成就感…」,但舞子並沒有在同事面前強烈主張這一點,她只能跟男友(劇團演員)-大輔喋喋不休的抱怨。於是她的男友說那就跟他一起去吧,但這次想先去其他山,做為下一次攀登富士山的預習。舞子立刻感到失望不已。但等到登上海拔不到同事攀登那兩座山的一半的金時山(1213m),卻看到一片綠油油的平原後方,左右對稱的美麗褐色身影泰然出現在那裡。
    男友-大輔告訴舞子,他覺得舞子的腦袋只想到富士山是日本第一高峰,還有三千七百七十六公尺的數字而已。在這種狀態下攀登富士山,即使到了山頂,腦袋裡也只有征服了日本第一,或是海拔3776公尺而已。這樣太可惜,太遺憾了。「而且…我覺得隨數字起舞是最愚蠢的事。」原來大輔以前是大型證券公司的行員,經歷過不能再計算數字的心理問題(故事略…)。舞子經此之後領悟到她的第十項任務是要「描繪出理想的自己」。
  7. 東加里羅:立花柚月在泡沫經濟崩潰之前(十五年前)曾派駐在新喀里多尼亞,當時與建築師男友一起到位於紐西蘭北島的東加里羅(魔戒拍攝地點)健行。那時的男友充滿了想要去當國際志工的理想,但等到柚月回到日本後跟公司辭職向製作帽子的專科學校提出了入學申請,男友聽到後的反應竟是「妳這樣只是在逃避吧?」這時的男友早已在母親的威脅下放棄去當國際志工。柚月在與男友在放棄國際志工這件事鬧翻。沒想到熱愛自由的男友竟然最不自由。於是柚月持續思考「自由是什麼?」的問題,然後拼命做帽子,不出門旅行,也不去登山,好像接受了暗示,只要把想法變成成千上萬個有形的東西,就可以找到答案

    每個人都背負著或大或小的包袱,即使在旁人眼中,覺得可以放下的包袱,很可能對當事人來說是很重要的東西。正因為無可取代,所以才無法放下,所以才會摸索背負著這些包袱生存的方法。男友和她都只能用自己的觀點看待彼此的包袱。

    立花柚月在十五年後參加五人登山旅行團又重回東加里羅(此處是目前的她的原點,來重溫一下),在旅行團中有在第二篇出現的中年男女已結為夫妻也來此度蜜月,認出了她和柚月的拼貼帽的皮革顏色與眼前風景的紅口和翡翠湖一樣,所以猜想柚月是不是有來過這裡。旅行團中還有在第三篇出現的女主-牧野也為她即將結婚的登山社學姊向柚月請求訂製一頂帽子,理由是「以後可能沒機會一起爬山了,但如果友人可以戴著她送的帽子一起去,好像就能透過帽子欣賞很多風光了。」柚月答應了。然後了解到她製作的帽子可以欣賞到很多她不曾見過的風景,陪伴別人從忙碌生活中掬起的自由時間。「我也差不多該去擷取新的風景了。」柚月如是想。

對了,「山女日記」到底是什麼?沒看過本書的人可能以為是某個爬山女子的部落格,已看過本書的人也可能因沉浸在本書其他情節而忘記。根據本書第二篇火打山中粉領族律子所言「那是登山女子聚集的網站,有老鳥,也有新手,可以交換各種資訊。有人在網路上問,除了一般的行李清單以外,有沒有特別推薦的東西?結果就有人推薦了這款卸妝棉。」山男如我,果然不太能理解為何爬山需要化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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