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眈於自殘和冥想 | j的留言

 

作者:j from 218.184.29.65
時間:2002-12-1 17:53:22
標題:眈於自殘和冥想
內容:

三個有翅的和一個無翅的
──題畫：戲代作

髣彿自有時間以來就一直蹲著在這兒
在一根細細瘦瘦的柳枝兒上
不即亦不離
小兄弟似的
蹲著三隻鳥

一如走向我自己
我走向他
我已走向他了
而他卻一些兒也無感於我的走向
只靜定而若有所思的凝視著我

不同枝不同樹不同林而同氣
想必在他眼裡我也是一隻鳥了
圓顱而方趾，無翅
眈於自殘和冥想
動物學裡屬猛禽類

八十三年二月一日于淡水 周夢蝶

近日好似電池廣告中的「沒電了」
竟然連熟悉的中文字有時都覺得陌生
接著看了幾次畫展
探了幾回七星池
也走了平溪一帶
想留下些字詞給大夥瞧瞧
刪刪改改
不成完篇

塵世中煩人的事又不想帶到這個園地來
所以遲遲未及回應伙伴們
見諒見諒

也許我該換電池了
還是頸部以上完全切除？



歷史博物館
──人的一生，也可以像一座博物館嗎？

1

最起初 只有那一輪山月
和極冷極暗記憶裏的洞穴

然後你微笑著向我走來
在清涼的早上 浮雲散開

既然我該循路前去迎你
請讓我們在水草豐美的地方定居
我會學著在甲骨上卜凶吉
並把愛與信仰 都燒進
有著水紋雲紋的彩陶裏

那時候 所有的故事
都開始在一條芳香的河邊
涉江而過 芙蓉千朵
詩也簡單 心也簡單

2

雁鳥急飛 季節變易
沿著河流我慢慢向南尋去
曾刻過木質觀音渾圓的手
也曾細雕過 一座
隨朝石佛微笑的唇

迸飛的碎粒之後 逐漸呈現
那心中最親愛與最熟悉的輪廓
在巨大陰冷的石窟裏
我是謙卑無怨的工匠
生生世世 反覆描摹

3

可是 究竟在那裏有了差錯
為什麼 在千世的輪迴裏
我總是與盼望著的時刻擦肩而過
風沙前來 我為你
曾經那樣深深埋下的線索
風沙過後 為什麼
總有些重要的細節被你遺漏

歸路難求 且在月明的夜裏
含淚為你斟上一杯葡萄美酒
然後再急撥琵琶 催你上馬
知道再相遇又已是一世
那時後 曾經水草豐美的世界
早已進入神話 只剩下
枯萎的紅柳和白楊 萬里黃沙

4

去又復返 彷彿
總有潮音在暗夜裏呼喚
胸臆間滿是不可解的溫柔需求
用五色絲線鏽不完的春日
越離越遠 雲層越積越厚
我斑駁的心啊
在傳說與傳說之間緩緩遊走

5

今生重來與你相逢
你在櫃外 我已在櫃中

隔著一片冷冰的玻璃
我熱切地等待著你的來臨
在錯愕間 你似乎聽到一些聲音
當然你絕不可能相信

你當然絕不可能相信
這所有的絹 所有的帛
所有的三彩和泥塑
這櫃中所有的刻工和雕紋啊
都是我給你的愛 都是
我歷經千劫百難不死的靈魂

6

在暮色裏你漠然轉身漸行漸遠
長廊寂寂 諸神靜默
我終於成木成石 一如前世
廊外 仍有千朵芙蓉
淡淡地開在水中

淺紫 柔粉
還有那雪樣的白
像一幅佚名的宋畫
在時光裏慢慢點染 慢慢湮開

─ 七三•八•二四 席慕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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